每天等的垃圾車總是不來,我明白並非工作人員的錯。

 

每到下午四點半,有一次我提早十多分下樓等車來,中途跑上樓五分鐘,再走下來車子便開走了,一次晚下樓,眼前早只剩黑灰白的車水馬龍,又是錯過,最後一次準時下樓,那天剛好禮拜日。於是好幾天,我自己成了提著紅色袋子在路上亂走的人。

 

我的隨性真不適合住公寓。

 

我放棄等待垃圾車的日子,因為,剛好一個家人上來找我了。我們一起去吃飯、旅行、工作、睡覺,過上某些都會人類基本會過的生活,只差從個體變成小群體。

 

前天,想說一起去嚐一間私藏版的日本料理,點餐前順路去附近的資源回收區倒垃圾,知道路的店長貼心地帶路,帶我到隔壁的大樓裡,接著由保全指引我,走著走著,他指著最角落的一台子母車便離去,我獨自進去,上了前去,準備掀蓋。一塊條狀的鐵條往自己的臉上砸過來。剎那間我的眼前一片漆黑,摀起雙眼,除了知覺有感以外,瞬間好像我從來不屬於這個世界,存在被完全抽離。

 

印象中,痛跟苦的滋味是分開來的,但人們總會將它們攪和在一塊,一個人過得苦要長期折磨,痛則僅在一念之間。

 

忘卻前者所感,要先沉溺於後者漩渦。

 

直到後來,外面開始有人在用力敲門,大樓裡的保全也覺得我待在裏頭太久而通報。

極短的時間裡,一度懷疑再也看不到任何肉眼能體會的一切,包括不想再照鏡子這種脆弱的概念。偏偏這感覺一點都不陌生。

 

我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,透過不鏽鋼門的鏡面反射,瞥見鼻樑上淡淡發紅的那塊。去完醫院,兩個多小時後行程照舊,結果是好的。機率大於再差一兩公分的角度就能碎裂的五官,以及失明的雙眼,依稀記得幾年前也摔過車、小時候也曾從樓梯頂處滾下來過。

 

整間屋子除了我也沒有別人,所以我必須爬起來。

 

坐在聯結車車頂上摔落下來的那次,當下無法轉頭,但能親眼看見右手去觸碰耳朵後,所沾上的血跡,最後進手術室前,記憶中的整片空白是醫院的白色牆壁。人在意外中能毫髮無傷、或在受傷後短期間痊癒,該要擁有多少分運氣。同時泰然自若。下午倒還去找了朋友幫我試著上妝,武漢肺炎關鍵期,周圍的人包括她皆戴著口罩。

 

她問我剛去哪,我說醫院,她有點緊張地開口:

『該不會是感冒吧?』

 

我幽幽地說:「沒有,我的鼻子剛被鐵棍打到。」語畢,周圍在場不少人無法控制自己笑了出來。

手機傳來一封朋友的私訊問候:「原來天上不會掉餡餅或午餐,但會掉鐵棒………………囧」

 

我的遭遇,我的表達究竟是驚悚還是笑話,現在自己都覺得不過如此而已,笑。我的靈感好多都太暴力。

 

昨天是我弟的生日,我先傳閱祝福再報告自己的災情。堂妹回高雄了,今晚我回到一個人住的日子,這感覺一點都不陌生,就是十一天前過的日子。垃圾車我不等了,也不去那間回收場,明天該出遠門找新辦法。

 

各位關於工作上的廠商們抱歉了,我晚了回覆訊息的時間,不過,我是在把本分盡好之後,再打出這篇日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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